抄書與血經
在古代,不一定每種圖書都能刻印出版。這時候,想要得到沒有刊刻或絕版的書,就只能靠抄寫了。此外,因為古人寫字是一種精神與智慧的磨練過程,所以抄寫圖書也同樣成了學者、文人們幫助記憶、練字與閱讀學習的最佳方法。例如,清學者龔煒(1704-?)所云:
予於丙午夏秋間,鈔錄《晉書》畢,復事《南史》,閱一載訖功。今年春,
復纂《北史》,方完《帝紀》,會學使者將至,稍稍理時藝,遂未卒業,鈍
資不能兼及,可歎也!(見《巢林筆談》卷一)
即代表著人們對勤苦「抄錄」能更有助於學習的此種認知。
另一方面,抄經,古稱「寫經」,即書寫佛教經典。因大乘佛教特別強調受持、讀誦及書寫經典的功德,如《妙法蓮華經‧法師品》云:「若復有人,受持、讀誦、解說、書寫《妙法華經》,乃至一偈,於此經卷,敬視如佛,種種供養,……當知是諸人等,已曾供養十萬億佛,於諸佛所成就大願。」是以,古往今來的佛教徒為了還願,祈福、佈施和回向等等目的,也抄寫了大量佛經。
寫經的目的,多為自己或父母長輩、親友子女等祈求消災解厄、祝福增壽、達成心願等。書寫經典時,態度需恭敬虔誠,環境整潔明亮,靜心墨書抄寫,富貴講究者還會以金、銀調和膠水配製顏料,更有甚者「以血為墨」抄寫則為至誠之表現。
例如,南宋孝宗淳熙六年(1179),四川制置使兼敷文閣學士胡元質(1127-1189)的妻子魏氏信佛至誠。為了弟弟軍器監丞魏叔介(1140-1177)喪滿二年時之祭禮,她在昭覺寺建無量壽佛資其冥福,並新繪西方變相於寺壁。因其三子胡紳早死,哀痛不已後命工妝塑觀音菩薩、大勢至菩薩二像於無量壽佛像兩旁,以資冥福。魏氏為了逝去親友之福田得報,對於諸佛事可謂竭盡心力,亦使其信佛之志益堅。她曾親手書寫《楞嚴經》、《圓覺經》,並刊印出版以傳各方,更曾為了父母百年刺指血書《金剛經》、《阿彌陀經》、《勢至經》。(見《成都文類》卷四十)此種篤志寫經之虔誠與毅力,著實令人敬服!
而極致的信仰力量持續流傳後世,在部分愛書人群體中,「血書佛經」轉化成了祈求護書的實際做法。例如,清初孫從添(1692-1767)《藏書記要》討論到書櫃的避蟲與防火設計時,曾說:「櫃頂用皂角炒為末,研細舖一層,永無鼠耗。恐有白蟻,用炭屑、石灰、鍋繡舖地則無蟻。……供血經於中以辟火」。其所謂血經,原指「剝皮為紙、刺血為墨、以髓為水、折骨為筆」書寫佛典,這種用人血當墨汁抄寫成的經文,因得來不易故受到珍視,加以信仰之加持,所以對古人來說,是具有神秘力量的。
從張蓉鏡(1802-?)流傳後世的藏書中,則可見到這種護書方法的實踐。如現藏國家圖書館的明嘉靖十五年(1536)抄本《對客燕談》,當中就有張蓉鏡的血書「佛」字,右下方有張氏題記云:「道光己酉三月二十九日丁酉吉辰戌刻,展讀一過,以血書佛字於首頁保護,以免蛀厄。芙川蓉鏡誌」。當然,以現代人眼光來看,這血寫「佛字」或許只是心理作用,但其愛書精神將如同前述堅持虔誠的信仰般永傳後世!